专家：应鼓励内地孕妇赴港生子

　　2008年10月28日下午，在深圳福田口岸，一群跨境学童在老师的带领下准备过关。

“一对双胞胎出生，其中一个被人抱走，一段恩怨情仇由此开演。”电视剧中常用的桥段，在香港社会用另一种方式真实上演：去年香港新出生的8万多宝宝，超过四成为内地妈妈所生并被带回内地。

多年后，这批出生纸印着“香港”、思维烙着“内地”痕迹的新港人，将会以何种方式重回这座陌生的城市，如何融入这个截然不同的社会？南都采访多位香港人口专家，他们认为问题的关键在于，香港这座全球生育率最低的城市，必须依靠内地妈妈来生香港宝宝，否则陷入老龄化的香港，麻烦将会大得多。

这扇门会否彻底关上？

在刚刚过去的2010年，香港一共出生了8.8万名新生宝宝，这个账面数字是非常漂亮的，因为香港上一轮生育高峰，要追溯到上世纪70年代，此后香港的年轻妈妈们对生育宝宝兴趣急减，到SARS袭击的2003年时，香港当年的新生宝宝已经下跌至4万多。

本地生育率骤然降低，给快速发展的香港带来系列问题，劳动力人口不足，劳动力成本提高，人口老龄化危机日益严重。为此曾荫权还说出了一个非常著名的口号：香港适龄夫妇生够三个才够数。

但在去年的这波生育高峰中，作出贡献的却不是香港妈妈，而是内地妈妈。港府数字显示，这新增的8.8万名加入香港大家庭的新宝宝，有超过四成宝宝为内地妈妈所生，这其中又有八成的父母均为内地人。

这些拥有香港身份的宝宝，一出生即被父母带回内地抚养，在今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除了出生纸印有“香港”二字之外，这些宝宝与香港却几无关系。

如此大数量的香港新生代，将是香港未来的象征，他们将带领香港继续前进。但现实的问题是，这些宝宝却随父母返回了内地。

他们能不能接受香港教育？他们长大后能否传承香港精神？他们又能否理解独特的香港文化？他们今后又将如何带领香港前进？更甚者，他们会不会、什么时候才回到香港？对于现在的香港来说，这些都是无从回答的问题。

但问题确实存在，而且如果港府不采取控制措施，绵延十年的内地孕妇攻港局面依然将维持，而且还很可能会在今后几年突破50%大关。

就在上周，为应对社会各界对内地孕妇抢夺产科资源的担忧与抗议，港府宣布所有公立医院停止接受内地孕妇的生产申请。港府这一决定的公布，引发大量有意赴港生子的内地人士的紧张。在一些主题论坛上，许多关于“港府会不会彻底关上这扇门”的帖子都在涌现。

本地生育率低更现实

对于这些问题，香港人口专家承认，这些确实都是问题，但对于香港来说，还有更严重的问题：香港出生率太低，老龄化现象太严重，这些问题更加紧迫。

4月底，香港科技大学人口问题专家涂肇庆教授就将应邀参加港府中央政策组的专门会议，这次会议的讨论主题为香港的人口政策。

香港妈妈抱怨内地孕妇抢了病床，让自己没办法正常产检；香港医生要求港府禁止内地妈妈来港生子。对于最近香港社会愈演愈烈的“排斥内地孕妇”潮，涂肇庆教授批评道，香港社会不明白香港的真正危机。

“真正的危机是，香港的总生育率只有0.9。这个数字代表一对香港夫妇，只能生0.9个小孩，这是超低生育率。”涂肇庆说，相比争病床和社会福利，香港劳动力不足、人口老龄化的危机，才是香港的现实危机。

叶兆辉，香港大学教授，香港另外一名人口问题专家，他认为一个健康的社会，人口总生育率的数字应该达到2.1，也即是一个家庭生2.1个小孩，整个社会才能健康更替，香港目前的超低数字，非常危险。

因为香港本地的超低生育率，香港大量中小学校面临缩小班级规模、甚至关闭学校的危机，因没有足够的妈妈来生孩子，香港许多医院面临缩小产科规模的危机。

“我上周的一堂课，有一半听课者是老师，他们都忧心得不得了，不知道上哪里去找小朋友来教。”涂肇庆说，根据港府规定，如果招不到学生，学校就有可能被关掉，这些忧心忡忡的老师，担心的则是自己的饭碗。

对于即将到来的港府人口政策会议，涂肇庆对南都记者透露道，他将毫不留情地炮轰港府的人口政策，因为那是一套混乱不堪的政策，因为香港政府在处理人口问题上毫无章法。

作为人口问题专家，涂肇庆将香港的超低生育率，归罪于香港对女性的政策问题。现在香港的女性都接受了大学或专科高等教育，这意味着她们也能和男性平等竞争，谋求比较好的就业机会。

但问题是，大量女性进入就业市场与男性竞争，但在人口学和社会学理论框架里，男女机会并不平等，因为女性天然要面临结婚生子的责任。

“如果女性选择生小孩，而且还要实现曾荫权生够三个才够数的呼吁，那就意味着男女两性在职场竞争的不平等，因为不可能一个升迁机会会给不停生孩子的女性。”涂肇庆说，香港政府如想提高本地生育率，让女性停下工作生孩子，那就应该透过政策支持，鼓励企业雇主让女性进行弹性工作。

香港学术界曾就生育意愿做过专门调查，香港女性普遍愿意生两个，而且是一男一女，但实际上，无论是中环的白领还是政府里的职场女性，晚上八九点都下不了班，现实生活令她们不能做出选择。

专家建议内地妈妈多来

在即将召开的人口政策会议上，涂肇庆还会提出一个建议，那就是不但不收紧内地孕妇赴港，而且还要鼓励，让她们多来。

对于去年出生的3万多名在内地生活的香港宝宝，香港人口专家说，如果引导得当，这些宝宝将可能成为香港的优质资产。

香港2008年曾针对赴港生子的内地妈妈做了一个调查，该调查显示，当年赴港生子的内地夫妇中，超过六成都拥有大学本科以上的学历，这个受教育程度与香港本地人几乎没有差别。

对于本地社会有关“这类宝宝未受香港教育、无法理解香港文化”等质疑，叶兆辉认为，这些是问题，但不是不可化解的问题，关键在于香港政府能否做工作。而对于有关“这些不知何时回来抢香港福利的宝宝，未来可能成为‘定时炸弹’”的评论，叶兆辉更是认为观点过于悲观，如果引导得当，这些“定时炸弹”，会成为漂亮的“烟花”。

目前，香港政府对于内地孕妇赴港生子并未采取太多措施，宝宝带回内地后也缺少跟踪，对此叶兆辉批评港府做得很不够。他认为香港政府应该每年对这些宝宝进行跟踪，向他们灌输“你是哪里人”、“你来自哪里”、“香港是什么城市”之类的观念，令他们对香港有认同感和感情。

当南都记者问，对于香港每年应该容纳多少宝宝的问题时，叶兆辉估算说，现在的水平其实可以接受，如果港府能采取一定措施，将目前接近50%的比例控制到30%，将会更为理想。

香港一些反对内地孕妇赴港生子的人士表示，这些宝宝接受内地教育，未来不能融入香港社会，并且可能拖低香港整体人口素质。对此香港多所大学的教授都持强烈不认同观点。他们认为，现在香港从来都是多元化社会，香港能容纳外来迁入人口，而且这些人也能很好地融入香港社会。

涂肇庆说，他教课的100多名学生中，来自内地的学生反而是最优秀的，相反一些香港本地学生中文、英文、写作都不行。

-释疑

港人排斥内地孕妇？

对于内地孕妇攻港，以及内地人抢购奶粉，引发部分香港妈妈的不满，这种不满被标签为“排斥内地孕妇”。

但在香港学界看来，这种排外，一定有原因，但不一定是内地孕妇来香港不好。而是香港人对本身生活感到不满，薪水不多，病床又不够，因此拿内地人来出气。而这其中的根本原因是，内地人来香港所产生的经济效益，落不到平民百姓的口袋，而被大财团赚走。

现在的问题，政府把这些内地人产生的财富，如何转移到市民的身上。举例来说，一个卖鱼丸的老板，以前买10个，现在内地人买多三个，生意多了30%本来高兴，但如果被大老板涨的铺租拿走了，那么鱼蛋老板这么辛苦多卖三个干什么呢？